碧河清清柳色新,老屋重重探水行。文星双双耀天庭,人海茫茫照古今。枕水而居的乌镇东栅像一个梦,沉淀在蜿蜒的东市河里,栖息在层叠的灰瓦屋上,南来北往的游客将那湿漉漉的梦一再地捞起又放下。我也被四季滔滔不绝的人流裹挟着寻梦来了。
四月初,正是清明时节,我从武汉坐动车转道苏州,乘汽车直奔乌镇。我在这里待了四天,三天都住在东栅大街的老屋里。周遭都是小桥、流水、人家、枯藤、老屋、乌纱。这儿每间老屋都有六百年以上的历史。那风雨驳蚀的灰白外墙、晦暗的灰瓦,陈旧的木板壁,支楞着石条细腿伫立水岸,颤颤巍巍,好似一阵风来便可将屋子吹垮,却是珍藏在岁月深处的老照片让人疼惜,望一眼便蔓生无限怀旧的情绪。垂柳、香樟和碧绿的河水,算是这片暗淡中的亮色。垂柳依依傍岸立,香樟蓊郁独成林。背倚斑驳的土墙,坐依高拱的石桥,看河水弯弯,木船悠悠。恍兮惚兮,梦里梦外,每根神经都似爬满绒绒的青苔,弥散出幽长的暖意。
我喜欢这些老屋,似大染坊的蓝印花布,是濡染了水乡特质的旧梦。每一间屋子都仿佛一位守根的老人,他们比肩驻守,每一扇窗都是凝视过往的老眼,浑浊而执着。走进一间老屋,就扑入了一个古老的怀抱。新老相见,百感交集。临水而立,推开一扇木板窗,便将自己镶嵌入画,兴奋了自己,也照亮他人。对面街市上的人以为这民宿里的人便是这老屋里新长出的气根,他们当作去而复归的风景摄入眼帘,窃喜着,拍摄着,一拨拨地来去,人流如织。你亦是不惊不诧的,慷慨的任人取舍。河水就在窗下无声地流淌。今天的碎屑洒在昨日的河面上,流过时光,流过往事,流过每一个过客,不变的是狭长的只容两船并行交错的河岸,是跨河而立的石桥,是站水而居的老屋。一切恍然若梦,乌篷的摇橹船随时切入眼帘,载一路的欢声和猜想来寻一个迷失的旧梦。寻梦?在水乡文街里放歌。那歌不出一声,却像陈年老作坊自酿的三白酒、桑椹果酒、女儿红、花雕、太雕,一坛坛,一缸缸,醉了空气,醉了梦想,醉了乌镇。